今天沈東醒得很早,比平時都早，大概是因為昨天終於把身上固定肋條東西還有繃帶都拆掉了。
這種像脫掉了24小時穿著盔甲一樣突然輕鬆了感覺讓他十分享受,享受他做夢都夢到天上來回飛著,不過得意洋洋像遊泳一樣天上蹬腿劃胳膊地飛了沒多久,他就一頭紮到地上醒了過來。
他打著嗬欠狠狠地伸了個懶腰，身上沒有束縛懶腰伸得他背差點兒抽筋了才依依不舍地收了招式。
不過他發現身邊沒有人，他一個人躺床上。
這段時間曹沐都他屋裏睡覺，反正張三已經看到曹沐從他屋裏出去,他也不打算再藏來藏去,陳叔倒是一直沒發現,陳叔很少島上轉，對他屋也沒什麽興趣。
“曹沐。”沈東小聲喊,沒有人回應。
沈東起了床，走出門外，太陽剛從海平線上露了個角，射出來光芒明亮而柔和。
他一邊活動胳膊腿，一邊小步蹦著往珊瑚那邊跑。
曹沐一直喜歡坐礁石上看海，從太陽升起之前到太陽升到當空掛著，他會一直坐那裏。
或者變成魚躺那兒。
不過自從沈東拍了一張金色小醜魚照片給他看之後，他就不再變成魚往礁石上蹦了。
而且似乎也並不覺得自己金色條紋有多漂亮，反而有點兒鬱悶，覺得自己跟別小醜魚不一樣了挺丟人。
沈東走到海邊時候，曹沐正光著膀子坐礁石上，金色陽光鋪他麥色皮膚上顯得很有質感。
聽到沈東腳步聲，他回過頭，衝沈東笑了笑：“你怎麽醒這麽早，沒到時間呢。”
“沒繃帶了就爽醒了，”沈東走過去抱著他腦袋他頭發上揉了兩把，“你沒下水啊？”
“沒。”曹沐皺皺眉。
“為什麽？”沈東有些奇怪，按說一夜都變成呆著，第二天一早曹沐都會下水去泡一會兒，要不會很累。
“他們。”曹沐指了指海水。
“誰們？”沈東立馬有些緊張，他現怕就是這些事，要不是換工作不容易，而且他們曹沐都已經習慣了這裏生活，他早就帶著曹沐走了。
“魚，”曹沐輕聲說，又回手摟著沈東腰，他背上摸了幾下，“別擔心，沒事。”
“人魚？”沈東壓低聲音。
“嗯。”
“你是說人魚就附近海裏？”
“嗯。”
沈東盯著海麵看了半天，也沒看出有什麽異常來，但曹沐話讓他覺得壓力很大：“他們平時也嗎？不會是這島旁邊海裏一直都有人魚吧！”
“平時不，這裏平時不會有人魚過來，”曹沐笑了，掀開他上衣，他肚子上親了一口，“以前這裏隻有我和爺爺，還有姐姐。”
“為什麽沒別人魚過來？”沈東挺好奇。
“因為這裏離海底墓場太近了。”
海底墓場。
連人魚都不願意靠近地方。
沈東聽到這名字心裏就跳了跳，他沒去過這破地方，也不知道這地方到底什麽樣，隻模糊地知道人魚會把人拖到墓場去，但曹沐和洪傑對這地方都不願意多提，應該不怎麽美妙。
“你以後也不要再去。”
“嗯，我不會去。”
倆人沉默了一會兒，沈東突然想起來什麽：“我們好像跑題了。”
“啊？”曹沐愣了愣。
“我剛是要問你為什麽人魚會都跑來了。”
“因為我啊。”曹沐笑了起來，笑容裏帶著幾分得意。
“來求你接見啊。”沈東斜了他一眼。
“接見？”曹沐沒聽懂，某些高端詞匯對於他來說還是有難度。
“就是求著你見見他們唄，是麽？”沈東問，這話他說得很平和，但心裏卻已經有了決定，要真是這樣，曹沐見誰他就敢抽誰，好歹自己也是開過槍人。
抽不抽得過另說。
“沒有，隻是……”曹沐輕輕歎了口氣，“他們就海裏呆著，不說話也不走，我隻是能感覺到他們。”
沈東沒說話，他不知道該說什麽，這是怎麽個意思？
所以曹沐就每天坐這裏跟他們用第六感交流麽？
“他們要幹嘛？”沈東想了半天問了一句。
“等我改變決定。”
人魚並不是每一個都有曹沐這樣能力，大多數人魚，也隻是一尾普通魚，哪怕是他們擁有強力量，多交流方式，高速度，跟人類相比，也依舊是弱小。
一旦被像梁峰那樣人發現他們存，他們命運就會被改寫。
曹沐這樣能力，對於他們來說，是珍貴而強大保護。
但曹沐選擇卻是離開人魚，隻做一個普通，海邊曬太陽二傻子，守著一個平凡人類，不參與任何與人魚有關事。
難以接受吧。
沈東蹲曹沐身邊，換個角度，如果自己是人魚，麵對王子陛下居然做出了這樣決定估計也不好接受。
但這事又能怎麽辦，他有私心，人魚世界曾經跟他有過那麽一塊鱗片交集，但如果沒有曹沐，也終歸是各過各而已。
也同樣是因為曹沐，他認識了曹沐，一點點了解了曹沐，他已經不可能放手讓他回到人魚世界做什麽救世主王子大人了。
曹沐爺爺不也是這樣心願嗎。
“你打算怎麽做？”沈東蹲得腿有些麻了才又問了一句。
“看你同不同意了。”曹沐轉頭看著他，看來是早就有了想法。
“說來聽聽。”
“我下去，見見他們，行麽？”
沈東一下站了起來，一句不行差點脫口而出，但被他狠狠地壓了舌根下邊兒，但要不說不行倆字兒，他又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了。
“不行就算了，他們也不會上來。”曹沐被沈東這動靜嚇了一跳，馬上改了主意。
“不，你等我想想。”沈東看著曹沐。
“哦，我還以為你要罵人呢。”
“至於麽我是個講理人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
沈東曹沐身邊礁石上跳來跳去地思考著。
他真實想法是不願意讓曹沐去，但這肯定不能說。他不是曹沐主人，也不是曹沐家長，他沒有權力這樣要求曹沐。
可他也害怕，他不知道曹沐去了之後還會不會回來，回來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局麵。
折騰了老半天，他才終於停了一下，蹲到曹沐麵前，盯著曹沐臉看了很長時間：“曹小沐。”
“嗯。”
“去吧，我這裏等你回來。”
“真？”曹沐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。
這樣子真很好看，沈東差點想摟著他大吼，當然不是真！
“真。”他點點頭。
“那行，”曹沐從礁石上站了起來，“你就這裏等我，今天是張三值班吧？”
“是。”
“那我可以去值班室了？”
“嗯。”
“你來煮麵吧，張三做麵好難吃。”曹沐說完這句，也沒等沈東開口，直接躍進了海水裏。
還是那種驚人彈跳和優美弧線，每次他想沈東麵前得瑟一把時候，都會這樣跳進海裏。
沈東笑了笑，本來他還想多交待兩句，但曹沐沒給他機會。
其實本來就應該是這樣，曹沐就是想讓他知道，這就是去見見朋友，然後出門，中午回來吃飯。
還有什麽可交待呢。
沈東礁石上坐了一會兒就得活動一下，他沒有曹沐那好定力，如果沒人打擾，曹沐有時候能這樣坐上幾個小時，大概是心靜。
他脫掉了衣服，坐礁石上閉上眼睛，開始調整呼吸。
很久沒有下去看看珊瑚了。
近比較風平浪靜，珊瑚都完好無損，不過看上去跟一兩個月之前沒什麽區別。
沈東慢慢珊瑚上方遊著，每一叢珊瑚他都記得，從它們種下去那天開始，他就一直這麽關注著。
珊瑚叢裏有不少小魚住著，因為這裏基本沒有人傷害它們，所以它們不怕人，沈東遊過來時候，這些小魚都安心地遊來遊去。
以前沈東從來不會注意這些色彩斑斕小魚們，但現他會想起曹沐，曹沐也曾這樣自己身邊擺著尾巴來回遊動，自己卻從來沒有發現過。
他仔細地打量著這些小魚，管曹沐說這邊不會有別人魚，這些應該都是普通熱帶魚，但沈東還是有了不一樣感覺。
他伸手逗了逗靠近他一條小不點兒魚，魚很地躲開了。
他笑了笑，以前要是這樣逗魚，會不會發現有一條小醜魚不會躲，反而會繞著他手跟他捉迷藏呢。
氣差不多用光時候，沈東慢慢轉身準備浮上水麵。
身後水有些不同變化，跟海浪頻率不相同變化，他瞬間想起了之前水裏被人襲擊場麵，冷汗都嚇出來了，他飛地轉過了身。
一張臉已經貼到了他身後，轉身之後距離他眼睛也就不到半米，這臉後麵是一團黑影，都看不清是什麽。
他受驚不輕，水裏都吼出聲來了，也沒顧得上細看，對著那臉就一腳蹬了過去，準確地踩了臉上，再借著踩臉勁猛地向上一竄，竄出了水麵。
隻來得及吸了一口氣，他就拚命地往岸邊遊過去，得虧是傷好了，要不就靠自己跟泥鰍似那麽蠕動，不得急死！
“沈東！”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怒吼，“你是瞎子吧！”
沈東先是嚇了一跳，接著就愣了，停下了瘋狂劃水動作轉過了頭：“洪傑？”
“都這麽近了你都看不出是我嗎！”洪傑抹了抹臉。
“靠！”沈東也吼了一嗓子，“我原來以為你是神經病！後來覺得你是裝！現看來你就是神經病沒跑了！”
“我遊過來這麽大動靜你感覺不到啊！”洪傑拍了一巴掌水麵。
“我要能有那麽靈敏我就不是人了，我起碼得是條平民人魚！”沈東有點兒惱火，這一下嚇得他夠嗆。
不過一提到人魚，他馬上又想起了曹沐，也沒心思再跟洪傑廢話，幾下遊到岸邊爬上了礁石。
穿好衣服之後洪傑也裹著一身滴著水行頭爬了上來。
沈東看了看太陽，曹沐下水差不多兩個多小時了，也不知道情況怎麽樣。
“你來幹嘛？”沈東甩甩頭上水。
“海裏轉轉，看到你了就過來打個招呼，沒成想被踩一腳臉。”洪傑抖抖衣服，又掀開眼罩把裏麵水倒出來。
“你不是挺牛逼麽，怎麽那一腳都沒躲開。”沈東一想到洪傑之前帶著傷還能把殺手工作做得那麽完美，就覺得後脊梁發冷。
其實洪傑長得很和氣，不高大，看著也沒狠勁，殺氣什麽是沒有，跟那天晚上幹出來事兒跟本聯係不上。
有時候沈東都覺得洪傑是不是也有個雙胞胎兄弟，平時一個負責發神經抽瘋，一個負責保護人魚。
“我又不是一天24小時都緊繃神經，誰能想到你會踹我，”洪傑咧嘴笑笑，“再說踹一下又不會死，我要躲開了，你使那麽大勁兒蹬空了，肯定扭腰。”
“那謝謝了，”沈東不知道該說什麽，“你知道曹沐下水了吧？”
“嗯，這事兒他是得去一趟。”洪傑點點頭。
“我問你，”沈東小聲說，“那些人魚有多少？不會談不攏把曹沐給扣了吧？”
洪傑樂了，笑了半天才說：“你當是條魚就是人魚啊，能有多少，這麽大一片海，也就十來個而已，要真有那麽多，還不早被人發現了麽。”
“哦。”沈東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。
“再說了，隻要曹小魚想走，沒誰有本事扣得住他，他已經下了決心，你不用擔心這個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沈東歎了口氣，道理他明白，他也清楚曹沐不會走，隻是……他害怕失去。
他失去過父母，失去過以前記憶，失去過重要安全感，實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曹沐。
曹沐從海裏冒出頭來，遠遠就看到了沈東坐礁石上身影，他躍出水麵，衝沈東那邊用力揮了揮手。
沈東似乎發呆，沒有看到他。
他有些著急，遊過去還有一陣，他等不及。四周沒有人，於是他又高地躍出水麵，空中劃了道長長弧線才落回水裏。
但沈東不知道是入定了還是睡覺，依然沒有反應。
曹沐連著蹦出水麵三四次之後，有些無奈，海豚都沒他蹦得起勁，沈東居然看不到！
他隻得回到水裏，對著海岸方向揮了揮手。
幾秒鍾之後，一個浪頭慢慢湧了起來，比別浪都高，速度也得多，這浪頭很地撲到了岸邊，打了沈東坐著那塊礁石上，海水濺了沈東一身一臉。
這回沈東總算有了反應，從礁石上跳了起來。
曹沐一看，趕緊又使勁兒從海裏蹦了出來，空中狠狠地揮了兩下胳膊，沈東要還是看不到他，他上岸就把沈東扔到海裏去。
沈東終於往這邊看了一眼，曹沐又蹦了一下，沈東也跟著蹦了一下，同時衝他這邊邊蹦邊揮手。
看到了。
曹沐心滿意足地回到水裏，飛地向沈東遊過去。
離著沈東還有幾十米時候，沈東就直接跳進了海裏，迎著他遊了過來。
“曹寶貝兒！”沈東邊遊邊喊。
“東寶貝兒！”曹沐也喊。
沈東愣了愣，這還是曹沐第一次這麽叫他，以往都是沈東沈東直接叫名字，猛地聽到東寶貝兒這名字他差點兒反應不過來。
曹沐沒幾下就遊到了沈東身邊，樂嗬嗬地抱住了他。
“解決了？”沈東捧著他臉仔細看著。
“嗯。”曹沐點點頭，眼神裏有很淡失落，畢竟那些是他同類，但臉上表情還是很愉。
“那就好。”沈東沒有細問，這樣事，沒有必要再細問了，他隻要結果就可以。
“你剛想什麽呢？”曹沐帶著他遊到岸邊，“我蹦了好久你都不看我。”
“我打瞌睡呢，坐那兒三個多小時，你再不回來，我估計都躺下睡了，”沈東樂了，“你蹦了很久嗎？”
“是啊！一直跳啊跳，還揮手，你都沒看見。”曹沐有些不滿。
“哎喲，錯過了這麽颯爽英姿，”沈東心情相當不錯，水裏摸了摸曹沐屁股，“再跳幾下讓我看看。”
“以後吧。”曹沐跳上了岸。
“喲還裝上了。”沈東跟著也爬了上去。
曹沐轉過身，一臉嚴肅地看著沈東。
沈東本來想叫他穿衣服，但一看他這表情，就沒說話，等著他開口。
但曹沐也沒出聲，就那麽盯著他。
沈東也隻好跟他繼續對視。
對視了能有好幾分鍾，沈東有點兒扛不住，吸了口氣正想提醒一下曹沐，自己沒有意念交流功能，曹沐突然笑了笑。
“沈東。”他笑著說。
“啊？”沈東應了一聲，又不叫東寶貝兒了啊？
“以後我就每天陪著你了，哪裏都不去了。”
“好。”
“你要是不想這裏呆著了，我就跟你一起走。”
“好。”
“說完了。”
“沒了啊？”
“沒了，不知道還要說什麽了，不夠嗎？”
“夠，夠了，足夠了。”
太陽升了起來，暖暖地灑了一身，沈東覺得自己從心裏一直暖到了全身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正文完結。
突然就鬆了一口氣……
下周番外，先放大海兒子番外。
開坑之前要先把獵狼島後幾章填好，還要把欠著一些東西碼碼，再存存坑稿，於是……不出意外話應該是七月前開坑。